第十二章 漂流德国
　趁一切还来得及，收拾好行将付出的感情，选择匆匆散场，淡淡离去。也许，这是三与荷西分手时的心情。可不知为何，总觉得，色彩浓郁的三，情感世界也永远那么深邃。无论是爱与不爱，她都无法做到云淡风轻。

　对于这么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孩，一旦割舍，感的三，如何可以做到毫发无损。那个下着雪的夜晚，三辗转无眠。荷西，却在枕边了一夜的眼泪。这个男孩重诺，之后，他再也没有去纠、惊扰深爱的女人。直到六年后，荷西再次出现，是为了履行他曾经许过的诺言。

　有些人，无论你怎么躲避，还是会遇到。有些事，无论你怎么强求，终究要失去。六年里，三相继谈了许多次恋爱，有爱她的，也有她爱的。有付出，亦有收获；有欣喜，亦有悲伤。长则几个月，短则甚至一个瞬间。可那些来去匆匆的情感，都飘忽如落英，散在昨天的林荫小径。

　为了断去荷西的念头，三开始结识新的男孩。有一个日本男生，和她同班，家境殷实，在马德里开了一家最豪华的日本餐馆。

　这个男孩，很有绅士风度，他每天清晨给三送上一大束鲜花。那些日子，三的宿舍，成了花海。日本男生，不仅送鲜花，还买许多珍奇和贵重的礼物。居住在一起的同学，对他这种浪漫的追求方式，格外羡慕。但馥郁芬芳的鲜花，和琳琅满目的礼品，似乎并不能打动三的芳心。

　终于有一天，这位日本男生买了一辆名贵的汽车，用来当订婚礼物。看到这豪华的汽车，以及男生殷切的期盼，三心慌意。在别人眼中，可以遇见这般出色的白马王子，是三幸运。但三的心里，那个原本该滋生爱情，莺飞草长的地方，却依旧一片荒芜。她知道，没有爱情维系的婚姻，是人间最大的悲剧。

　郊外的树林，面对日本男生的求爱，三始终没有勇气那么坚定地拒绝。这份善意的迫、炽热的爱，让她有苦难言。踌躇之际，三忍不住落泪。男孩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，惊得不知所措，忙连声道歉：“不嫁没关系，不嫁没关系…”

　这一哭，让三清醒过来，原来她的心里，不能再轻易住进一个人。而这些，与舒凡无关，与荷西无关。她想要一种，让她在某个瞬间心动，又无比安宁的感觉，可是没人给得起。爱情不能勉强，三再次选择逃离。尽管，日本男生为此事伤心很久，但三也只能默默地说抱歉。

　据说，三为了逃开这个日本同学，收下了一个德国同学的花。可她的心底，对这位男生，亦生不出爱的感觉。她觉得自己错了，她的本意，是想让心安静下来，如今反而惹下许多尘埃。尘埃，是谁说过，人生过客皆是尘埃。其实不然，你爱的人，自是心中赏心悦目的风景。不爱的人，便是即刻想要删去的记忆。

　秋已几载，聚散终有时。三完成了在马德里的学业，西班牙虽带给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，亦有许多令她眷念的地方。可三始终想不出，任何值得她留下来的理由。加之那些不肯停歇的情涛爱，让她落得满心惆怅，一身萧索。但她走得还是不够洒，因为她行将去的地方，是男友的故乡——德国。

　收拾行囊，才发觉，几年青春留在这里。能带走的东西，却寥寥无几。或许人生就是如此，一路积攒，也在一路遗失。物质不能填补精神的空无，精神亦不能足物质的缺失。一个人，唯有用一颗博大辽阔的心，才能容纳万千风云，淡看荣辱得失。

　三走了，她去了德国。为了筹集旅费，三去一座风景佳绝的岛上，做了三个月的导游。萧邦和乔治桑曾经在这座岛上，度过了一段浪漫的生活。凭借对文字，对风景的天赋，三带着天南地北的游客，在仙岛上赏阅旎风光。但她知道，此岛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驿站，来这里，是为了挣一笔费用。仅此而已。

　走过的地方，发生的故事，宛如生命里一出出折子戏。在剧中演过了聚离，尝过了悲喜，从开始到结局，换着不同的自己。今天，你把别人的痕迹擦去。明天，别人把你写入回忆里。在来了又走，走了又来的人里，还有多少你残留的气息？

　德国的柏林，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：“整个柏林就像一片白云。”这座繁华的城，既有传统文化的韵味，又有现代时尚的风情。它快乐奔放，宽容友爱，在这里生活的人，如白云一样悠闲，似清风一般随。在柏林，有著名的菩提树街，漫长宽敞的林荫道，仿佛可以找寻自己的前世今生。

　但这些，是别人眼中的德国。三的德国，又是一番模样。她用挣来的旅费，买了一张机票，来到德国。进入歌德语文学院，专攻德语。

　为了尽快获得毕业证书，三收拾起在西班牙时懒散的心情。她感染了德国人的刻苦努力，加之她好强之心，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懈怠。每天上课和阅读的时间，多达十六个小时。三曾说过，在柏林的这段日子，是她留学生涯最贫乏的一个章节。

　“我的课业，重到好似天天被人用鞭子在背后迫着打似的紧张。这使我非常地不快乐。时间永远不够用，睡觉吃饭乘车都觉得一个个生字在我后面咻咻地赶。”自小学习散漫的三，何曾有过这样的紧迫。但繁忙的学业，填满了所有的时光，让她没有多余的空间，去享受寂寞，品味感伤。

　“我一天到晚就在念书，对德国的人和事，完全讲不出来。我认识的德国，就是上学的那条路和几个博物馆、美术馆。”这是三的德国，平淡无味，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。柏林像一片白云，仿佛是一个与三无关的传说。她把自己，出卖给了学业。所幸，她的付出，很快就有了收获。仅仅九个月的时间，三拿到歌德语文学院毕业证书，取得德文教师资格。

　三的这位德国男友约，理想是当一名外官。他对学习的刻苦，令三觉得乏味而疲倦。三曾说过，约不舍得将一分钟留给爱情的花前月下，就算是约会，也是一同读书。生浪漫的三，被夜以继的学习，消耗了所有的热情。

　她以为爱情，可以给她一丝慰藉，可以在她行将枯萎的心中，种植一花一草。可约丝毫不解她的情怀，他的呆板，消磨了三原本无多的爱意。陌生的城，繁复的学业，拮据的生活，荒芜的情感，让三重新将自己落入寂寥的深渊。

　从何时开始，烦恼不离不弃。苦闷的日子，让三对物质生出了惑。她去了一家大百货公司，为了两百美金，卖了十天香水。这十天，三将自己打扮成一位风情典雅的东方女。看着自己美丽的容颜，她觉得，女人有时候，真该好好地爱自己。

　每当看到那些来买香水的贵妇人，一掷千金的模样，三的心，竟无比的落寞。璀璨的街灯，炫目的商品，多少人，为了金钱失心。满的生活，让他们时常忘记，自己的初衷。三不希望有一天，用望来惩罚自己。华丽的物质，永远无法代替心灵的富庶。

　拿到两百美金的三，在百货公司里，挑选那些平渴望得到的东西，却一件也不舍得买。她依旧喝白水，吃面包，过着清苦拮据的日子。仿佛只有这样，才可以让自己心安，不至于陷入奢华的深渊里。对物质，三可以理性相待，但遇到感情，她却不能收放自如。

　后来，德国男友约，进了外部做事，实现了他外官的理想。有一天，三和约携手去逛百货公司，约买下了一件双人单。之后，三就再也不肯说一句话，她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和委屈。约看到她含泪的双眼，明白她的心思，于是回到百货公司退了单。

　割舍双人单，让他落下眼泪。因为他知道，这意味着他们的爱情，终是无果。

　一年后，三和约挥手道别，独自飞往美国。而这个痴情的男子，足足等了三二十多年。看似洒的三，其实在她的心底，又多了一处不为人知的暗伤。

　欠下的这段情债，今生，也没有偿还。 　M.ｓSｋｋXs.ｃｏ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