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爱是信仰
　世间，有没有一种爱，叫不离不聚？有没有一种人，叫不生不死？或许这只是人在无奈时，无端生出的想法，不可当真。三有一本文集叫《雨季不再来》，记载了那个原本该美丽多姿，却烦恼不断的年少光。检点回忆，难以分辨出，有多少情节可以擦去，又有多少故事可以珍藏。

　顾福生走之前，把三托付给另一个画家韩湘宁。韩湘宁亦是一位年轻的画家，他洒明朗，喜爱穿白衬衫。三曾有一段文字，这么回忆他：“一个不用长围巾的小王子。夏日炎热的烈下，雪白的一身打扮，怎么也不能再将他泼上颜色。”

　这个明净的大男孩，与顾福生情两样，但三和他在一起，亦觉轻松自在。他们的师徒缘分很是短暂，不久韩湘宁去了纽约。韩湘宁走时，也给三找了位新老师——彭万墀。这位艺术家，像苦行僧般，总爱穿一件质地糙的衣。没过多久，彭万墀也去了巴黎发展，追寻他的人生梦。三的三位老师，后来都成了华人世界著名的艺术家。

　相逢瞬间，相离刹那，来去匆忙，无需给谁代。红尘路上，多少结伴同行的人，最后都相继走散。暮黄昏，行走在落英缤纷的小径，想要丢弃自己，也是不能。那些曾经许下诺言，又没有兑现的，不必计较。因为没有谁，真心愿意去违背。

　三在聚散中成长，她渐渐从那个漫长的雨季走出，感受雨后阳光的清新和温暖。这段时间，三和陈若曦相处甚多。陈若曦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，一头清短发，风采人。素里，她总劝说三应该走出自闭的狭隘世界，已经错过了花季，不能再与青春擦肩。

　陈若曦听说中国文化学院开办了一年，她提议让三去找创办人，看能否做一名选读生。三亦不想固守这份无望的坚持，将自己封锁在寂寞的城里，没有出路。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，给文化学院院长张其昀先生，把自己少年失学和自学的经历都写上。后来三回忆那封信，清晰记得最后一句话：“区区向学之志，请求成全。”

　相信没有谁，忍心拒绝一个年轻女孩诚心追求学业的请求。张其昀先生读完三那封情真意切的信，立即亲笔回信，其中写到：“陈平同学：即刻来校报到注册。”而他的成全，让三的人生，又有了沧海桑田的转变。有时候思索，人生路途上，每个章节，每个片段，都至关重要。任何一个细节，有了微小的改变，都将重写所有的过程和结局。

　三成了文化学院第二届选读生。注册那一天，她带了自己的画和发表的作品去见张院长。这些是时光对她的认可，她珍惜并尊重。张院长看了三的作品，甚为欣赏，并建议她选择文学或艺术专业。文学和艺术，是三今生梦的开始，她自当在书卷和画册中，找寻她的春风秋水。

　出乎意料的是，三选了哲学系。“之所以选择哲学，是因为想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。”这个叛世离俗的女子，任何时候，都会有其自身独特的想法和理由。但正是因为如此，她的笔才能撰写那么多不与世同的故事，成为一代富有传奇色彩的作家。

　大学的学习生活，与中小学不同，多了一份自由和散漫，随与从容。因为是文化学院，文学艺术气息浓郁，三在这个空间，心境通透了许多。虽然休学了七年，但三大量的阅读，非凡的悟性，让她在同学当中，显得成而有内涵。

　据三所说，她在大学里的成绩，一直算中上等。七年的缺席，让这位骄傲的女子，更加好强，她不容许自己再次失败。她依然痴看书，痴写作。依然情怪僻，永远充满着神奇的幻想。在所有同学眼里，三是特别的，特别的装扮，特别的思想，就连她写的字体，都自成一格。

　曾有老师说过，三喜欢追求幻影，创造悲剧美，等到悲剧美，幻影成为真实的时候，她便开始逃避。三似乎一直都是如此，不甘现世中那些平淡无奇的事物，执著于飘零和幻象。这样的女子，内心世界永远似一片汪洋，波涛不尽。她的情感，亦不肯平静，一旦选择了，誓要纵到底。

　有人的地方，就有纷扰，就会生出爱与恨，悲与喜。以往，她的世界，只有一扇窗，一个人，一种爱。如今，她走进拥挤的人中，势必有那么一个人，一桩情缘，为她等待。是的，倘若没有这个人，三大学生活，应该淡若水，静如兰草。

　三是幸运的，在她最美的年华，为一个美丽的男子，奉献她一颗宛若朝霞的初心。尽管，这段情缘，没有结下幸福的果，甚至把她伤到无以复加，被迫从此沦落天涯。但她此生无悔，她甘愿做他生命中，那个最痴情的旅人，为他红颜尽，遗世独立。

　舒凡，本名梁光明，戏剧系二年级的学生，比三高一个班。那时已出版两本集子，是学院里叱咤风云的才子，英俊倜傥。就是这个男子，在三的心里，住了几年。他是三真正的初恋，爱到没有信仰，爱到远走他乡。

　尽管，在此之前，三亦有过暗恋。但那种情感，像是未成的青涩果实，不足以令她尝遍百味，过尽千帆。她渴望一场惊动山河的爱，让她斩去所有悲伤怯懦的昨天。她需要这份爱，来唤醒她沉睡七年的灵魂。尽管文字给了她无尽的幻想，却给不起她刻骨铭心的爱与痛。

　“这个男孩是当过兵才来念大学的，过去他做过小学教师。看了他的文章后，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种仰慕之心，也可以说是一种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对英雄崇拜的感情。从那时起，我注意到这个男孩子。我这一生所没有付出来的一种除了父母、手足之情之外的另一种感情，就很固执地全部交给了他。”

　这是三在《我的初恋》里写的一段话，多么固执又痴心的女孩。她的思想，无有止境，她的爱，却深情纯一。她不肯轻易为谁改变，一旦爱了，可以不要自己。三对这个男孩，像信徒一般，跟着他，敬仰他。那段时间，只要有舒凡的地方，就必然可以看到三的身影。

　三放下一切自尊和自傲，自卑和软弱，就这么如影随形地跟了他三四个月。舒凡明知道，这个女孩在默默地为自己付出和奉献，但他始终保持缄默。他的冰冷，让三的心受尽煎熬，每陷入相思的河里，不知所措。这是一场无可救药的单相思，让三尝尽了酸涩和痛苦。但她始信，终有一，他会与她执手相看，对影成双。

　那时候，三的作品，相继在报刊杂志发表。在学校，她虽不及舒凡那般声名远扬，却也是位多情才女。可为什么，他对她的存在，总是那么视若无睹。骄傲如他，或许永远不肯为任何女子轻易低眉。三知道，固执地痴守，未必是追求爱的最好方式。她需要一个机会，一个可以令他愿意与她一起坠落爱河的理由。

　缘分，为这段爱情，拉开了美丽的序幕。有一次，三发表了几篇文章，拿到稿费，在学校请客。当同学们吃着菜，喝着酒，闹得正兴时，走进来一个人，这人正是舒凡。三为他的突如其来感到惊喜万分，她甚至期待，今晚这场青春聚会，他们会成为一对主角。

　三起身为这个暗恋了几月的男子倒酒，试想今，他该是不能拒绝。她眼中万种柔情，他依旧冷漠如霜。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，自此只和别的同学，三杯两盏对饮去了，再不肯转过高贵的头，多看她一眼。不一会儿，他便挥手离开，像是害怕与三有任何集。

　三心底，被这种挫败感，狠狠地击伤。她再也没有心情，来招呼任何一个同学，只坐下来，自斟自饮，一解愁烦。直到后来，宴席散去，薄醉的三，止不住内心的悲伤。凉风吹拂的季节，落寞的她，独自漫步于空旷的操场。

　该用怎样的柔情，才能打动那个冷若秋水的男子。又该用怎样的故事，才能续写人生经典的传奇。三不知，那个叫做情的词，离她只有一步之遥。不知，幸福原来可以触手可及。

　当爱成了一种信仰，它必会以痴情的方式相报。 　M.ｓSKｋXs.CO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