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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 电影刚刚放映二十分钟, 私人包厢灭着灯火。

 唯一的色彩是画面里的红木房子、蓝宝石矢车菊,程未斜斜靠在沙发,屏幕的微光把眉眼照地明亮。

 “你是要宣誓主权吗?”他笑的朗,三下两除就把解锁的手机交给她。

 “当然。”

 茶几上摆着残着烟头的玻璃缸,劣质的尼古丁让密封的空气更加浑浊,程未用冰水漫过缸底,伸头看宴旸的指尖被屏幕染上幽幽的蓝光。

 他用陈述句说:“你屏蔽了很多人。”

 其实程未最想问的是她有没有屏蔽梁斯楼。

 这条充斥无数目光的朋友圈, 也许就是宴旸为了刺梁斯楼而大费周章的准备。

 “这些都是家里的亲戚, 不能让他们看见的。”许久不再有人接腔, 宴旸用余光小心瞥他微冷的脸,“我爸妈比较传统, 不许我在工作之前谈恋爱, 所以…。”

 见她柔软的头发层层卷在白色的衣, 过分大的眼睛掺着焦急, 程未把嫣紫的车厘子进她的嘴, 笑容清淡:“我不急, 毕竟你十八岁生日还没到呢。山楂太酸,我们的故事就叫车厘子之恋好了。”

 还有心思开玩笑,说明这人没有生气。宴旸重新敛起眼睛, 在编辑好的朋友圈下配上两张她最满意的自拍。

 “艾特账号就可以了,为什么还要发照片。”程未皱着眉头, 看起来不算开心。

 朋友圈里都是一帮贼帅、贼高、贼没下限的孙子,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, 他可不想让别人惦记。

 “你懂个鬼。”宴旸瞪他一眼, “不发几张女朋友的真容,那些老女人不会懂得知难而退。”

 “你还在计较校队队长?”程未褪下方格呢子,单穿的米衣看上去舒适又昂贵,“下午打完比赛,她还特地找我说了话。”

 全身每一个孔都在剧烈收缩,宴旸切了切,不屑一顾地说:“年纪大的女人果真分外饥渴。”

 程未接过她刚拨开口的橙子,一点一点稔地把皮拨开。金灿灿的果水沾满了指尖,他伸手掰下一瓣,把剩下的果全部给宴旸:“她问我你去哪了,我说,我女朋友回宿舍去了。”

 “然后呢?”宴旸嚼着橙子,一键把两人的自拍照同步发送到朋友圈和空间。

 “然后她提醒我不要忘记周训练,没说几句话就走了。”

 她从鼻尖哼出一声怪腔:“你都有女朋友了,怎么还和她随随便便地说话?正好周没事我也要去球馆练球。”

 记起瑜伽课上她极其不协调的肢体,程未忍不住笑意:“是你打球,还是球被你追着跑。”

 宴旸把圆形的沙发靠垫扔给他,用肢体行动告诉程未嘲笑女朋友的后果。

 填充棉花没有丝毫的杀伤力,程未没有还手,故意躲在角落大声嚷着疼。等宴旸得寸进尺地追过来,他拽开软塌塌的靠枕,把不安分的人带在怀里。

 程未用下巴抵住她的颈窝,扎脸的碎发是幽若的山茶香。

 第二次的拥抱还不算熟练,宴旸半跪在沙发垫,僵硬的手臂渐渐触到他衣上的纤维。静电突然在指尖炸开,她下意识地缩了缩,却被电从手掌迅速窜进了心底。

 电影被程未调成了静音,在哑剧片的背景下,宴旸用力环住了他。

 她每一次的主动都是他愈加深信不疑的恋,程未合上眼睛,嗓子沙沙哑哑像是含着酒:“你是真的喜欢我,对吧?”

 “为什么要这样问。”她声音带着质疑。

 脑子敲着不安的警报,宴旸把手掌抵在坚固的膛企图能看清程未的神情,却被他反手锢在身后,想要动弹也只是回天乏术。

 宴旸总算认识到男女在力量上的惊人悬殊,他用左手捏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,右手则用更大的力量揽住她的背脊。太过紧贴的距离,让宴旸能感受到他衣料下细腻的皮,和竭尽疯狂跳动的心率。

 “不要看我的脸。”他浑身带着侵略的气味,把圈在手臂下的肋骨硌得更重,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 被闷得不过气,她一边咳一边说着喜欢。

 “大声。”程未冷静地发布命令。

 抑制不住浓重的窒息感,宴旸像被海草束住尾巴的人鱼,只能死死拽住他的领子:“我,我喜欢你。”

 程未撤开手臂,为伏在沙发上气的小丫头,倒了杯安神的薰衣草茶。

 刘海混着汗水哒哒地落在眉间,宴旸贴近纸杯,任由清苦的体顺着他腕部的动作缓缓落入间。

 他默默地盯着她,她则眉眼低垂默默喝着茶。直到沉甸的纸杯变得轻薄,程未把它扔进垃圾桶,用没有血的嘴说着对不起。

 宴旸望着走马灯似的电影,久久没有说话。

 这时,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。辨认出铃声的她拽起外套,甚至都没有查看是不是误拨或者扰电话。

 推拉门材质很重,它阻挡了烈冬的风声,没有留下人走茶凉的痕迹。程未啃着还剩一半的汉堡,鼓起的左腮满凉透的和过腻的甜酱。

 太静了,他摸了一圈,最终在股瓣下找到了遥控器。

 被打开音量的电影正钻出噼里啪啦的雨声,男孩被发遮住好看的蓝眼睛,手中攥着被除净刺的玫瑰。

 心脏状的花瓣落了一地,扎眼的红色顷刻被挂断的树枝掩埋。旁白安静地念:Humble but hard to release love。

 低微却难以释怀的爱。

 ***

 一路走到安全通道,宴旸用后背挡住呼呼作响的风口,刚掏出手机,便被倒提满腹的凉气。

 这是在此时此刻完全不该出现的联系人,她按下拒绝键,心比窜进衣领的风声还要混乱。

 没过几秒,电话再一次响起。锲而不舍的频率让她怀疑电话那头是程未恶作剧式的反串。

 程未。

 想起这个名字,她觉得手中正在震动的家伙格外惹人讨厌,而那颗好奇到窒息的心脏正在告诫宴旸——这是最后的告别。

 九曲十弯的走廊空无一人,寂静的圆灯把大理石镀层焦糖的光,最近的包厢正在放不知哪一部的速度与情。汽车的爆炸声唤醒她的灵魂,宴旸冻成惨白的指腹,颤抖地划开接听键。

 电话那端静的像凌晨的街道,宴旸把耳朵贴在听筒,谁都没有先讲第一句话。

 此时的时间不论分秒行走,而是亘古不变的世纪。不知沉寂了多久,直到举着电话的手腕又酸又软,宴旸方才替换了手臂,把耳朵重新贴回去。

 他的声音突如其来,不稳定的信号加剧声线的低沉:“你最近过的还好吗。”

 俗套的梁斯楼果然用着最俗套的问候语,宴旸瞬间嗡住鼻子,从浓重的嗓间轻轻划出声‘嗯’。

 “宴旸,我想了很久。应该是上天垂怜,你幸运又有主见,所盼望的不会事事如愿,命运却也给你绝非退而求其次,而是更好的安排。”

 “你总是自卑过满自信太少,对于做过的每个决定,不要用自怜自哀去掩饰退缩,而是勇敢的、昂扬的、敲锣打鼓的去坚持每一件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的事。”

 他顿了顿:“最后我想提的话你可听可免,全凭本意,只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放在心底。你与你的…男朋友刚刚认识两个月,这种浅短的时间,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可完全推心置腹。宴旸,万事保留二三,多多珍重。”

 说完,梁斯楼没有分秒迟疑,把电话掐断在无月无星的夜晚。听着耳畔回旋的盲音,宴旸抠着糙的门框,黏在脸颊的泪痕疼的像褪了层皮。

 脖颈突然多了绒绒的暖意,宴旸着鼻涕抬头,程未刚好把围巾系成两股,用背脊遮挡住所有的冷风。

 “我们回去吧。”  M.ssKk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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